千古水墨绘新图
相阳/文
进入21 世纪的中国画坛,百花争艳,也难免泥沙俱下, 令人眼花镣乱。在这繁英缤纷而又良莠不齐的艺术园地里,西丁先生以其高雅的意趣、独特的笔墨、淡雅的色彩、生动的形象,以及鲜明的个性,创造了一种崭新的中国水墨话,开辟了艺术新视野,给画坛注入了生机。
西丁先生称自己的国画为水墨艺术,我亦觉如是。国画艺术实际上主要是水和墨的艺术。点线也好,皴擦也好,泼洒也好,渲染也好,水与墨和谐则舒美,变化则生动,先生无疑是水墨高手。但他不墨守成规,不以照搬古人或照抄他人为能事,而是力求创新,画出自己的风格来。多年前,我在西安的画室见到一方“寻无斋”大印,看我疑惑,他解释道:“‘寻无斋’是我画室的斋号。‘寻’是寻找的寻,‘无’是有无的无。别人是把他人的东西拿来己用,我是寻找别人没有的东西”。几年后,我又在他北京的寓所见到一个木匾,自署的“寻无斋”三字镌刻其上,更大更醒目。足见他寻无求变的决心之大,恒心之久。这使我想起清代那个自号“石门布衣”的画家芳熏。他在《山静居论画》中云:“作诗要从古人想不到处着想,做不到处用力,便非陈言。作画如法,便无依样葫芦之病。”西丁先生不正是从别人”想不到处着想,做不到处用力”的么?也许正因如此,他的画才与众不同,常画常新,不落旧套。
半个世纪的寒来暑往,半个世纪的苦心寻觅,他终于找到足以表达个人感受的艺术言语,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创作意境的章法和技巧。他的画独树一帜,于磅礴气势中见精微,于仪态万方中见神思,于吐纳古今中见真情,于淋漓挥洒中见功夫。从他的画中能深切感受到蕴藏其内的人文精神和他对中国文化独到的妙悟,感受到他对人生深刻的反省和对中国画睿智的理性思考。当然,从他的画中还能发现他恣意纵横、任性为之的超俗才气,以及他对流布千载的传统水墨的锐意革新和喜人成果。
立意是画的灵魂。五代画家荆浩在著名的《山水诀》里就有“意在笔先”之说,这一名训为历代画家所尊崇,西丁先生自是心领神会的。难能可贵的是他能从古老的题材中领悟新意,从平凡的现实生活里发现真谛。试看《相见亦无事,不来常忆君》。画面上两个因“相忆”而相见的故人相对而坐。一个仰靠椅背,一个侧靠扶手,闭目养神,悠闲自在,以至于打起瞌睡来了。细细品味这两个憨态可掬的形象,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因为这样的生活体验我曾有过的。它让我忆起许多年前读过的清代乾隆年间的一副对联:“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与此画之一字之差。当时只觉奇妙,却不曾想到变成画面。经西丁先生如此点化,竟成一幅意境全新的水墨画。我国某些少数民族用长管饮酒,蜀人用长杆吸烟、用长嘴壶冲茶,晋人从头顶向锅里削面,这些平平常常、司空见惯的生活现象并不被人注意,而西丁先生凭着自己敏锐的艺术视觉捕捉到它们,并以《距离美》命题绘成组画,读来妙趣横生。著名雕塑家罗丹说过:“世界上到处都是美,对于我们的眼睛缺少的不是美,而是发现。”西丁先生就具备了这种慧眼,我们是否也应该像他那样留意生活,发现更多美的东西呢?
国画属造型艺术,任何新立意或新题材须借助生动的形象来表达。他自己出新招,把漫画中惯用的夸张手法,大胆而妙地用于水墨画的人物造型之中,努力突出人物的外形特征,并通过外形展现内心世界,达到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理想效果。无论是《苦吟图》中的杜甫,还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中的苏东坡,或是《曹雪芹造像》里的曹雪芹,皆摒除了摹古板之旧法,鲜活而感人。这不仅有赖于画家对描绘对象的深刻理解和把握,还有赖于其扎实的造型能力和深厚的漫画功力,漫画与国画嫁接产生新的形象,正式西丁先生水墨艺术的一大特色,也是区别于其他画家的特有风格(因西丁先生早年画过许多漫画)。
传统中国话的沟通谓之“经营位置”,历经千年基本形成一套有章可循的模式。现代中国画的构图虽有变化,但陈陈相因者多,给人似曾相识之感。西丁先生则不循旧章,从人物性格和特定环境出发,根据画面需要和个人理念“置陈布局”,求得形式的完美和意境的深远。《月下独酌》是一副长宽等齐的标准斗方,醉烂如泥的诗仙李白似巨人顶立天地间,占据了中心画面,举过头顶的酒杯直插大若盘石的月中,密密麻麻的长款铺天盖地而下,内容恰是李白那首脍炙人口的《月下独酌》诗,字体洒脱奔放,渲染出诗仙傲视权贵坦荡无羁的豪放性格。偌大的画面别无杂物,营造出浩瀚无垠的空灵世界,唯有左下角孤零零的黑色酒壶更加衬托出月夜的寂静和诗人是无知音的苦闷心情。
笔墨乃中国画赖以存在的基本手段,宋人韩纯全《山水纯全集》称:“握管而潜万象,挥毫而扫千里。故笔以立其形质,墨以分其阴阳,山水悉从笔墨而成。”西丁先生笔下的人物,既非工细的白描,亦非华丽的重彩,又非粗狂的渴笔。他一反线描为主的传统古法,纵横变化,烘染渗化,摸索出一套自己的画法。他用大色块画身,小色块涂脸,只是画龙点睛的在须眉口眼等传情部位以浓墨干笔略加勾点,各色人物便跃然纸上。至于作为衬景的山石林木,更是流彩飞墨,青翠欲滴,恰到妙处地烘托出彼时彼地的人情物态。画面上偶尔为之的线条,优美而精细,仓进而流畅,简洁而意全,这些看法信手涂抹的色块和信手拈来的墨线,以及不经意间露出的飞白和残留的枯笔,韵味无尽,给人一种冲和澹泊的感觉又令人浮想联翩,诚如石涛所云:“画于山则灵之,画与人则逸之。”
西丁先生的书法与水墨画齐名。从全国各地随处可见的“中国电信”四个大字,即先生手笔。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报刊发表的漫画,题目和作者姓名几乎是清一色的印刷体,西丁先生是陕西唯一用手写体见报的,我的印象里,全国只有华君武等极个别的著名漫画家如此。
令人惊喜的是,他的书法竟逾半个世纪而不衰,且越发老健,越发奔放,越发为更多的人喜爱。他的书法非欧(阳询)非柳(公权),非颜(真卿)非赵(孟頫),是以行草为范本的夸张变形的“西丁体”,飞动而有秀润之气,潇洒而有隽丽之韵,形成结体瘦劲、疏朗俊逸、鸿飞鹤舞、意趣天成的艺术风格。他的绘画重心从漫画转向国画后,其艺术个性更得以张扬,其书法格调更趋高雅,开一代新风,领百年风骚。他把他的“西丁体”大量用于水墨画的题款,长短不等,横竖各异,与诗画浑然一体,既丰富了画的内涵,调整了画面布局,又提高了观赏价值。清人顾复论唐寅书法曾云:“惟其不韬袭前人矩度,所以有人圣域也。”此论若用于西丁先生,不亦贴切么?
西丁先生的艺术道路无疑是一条成功之路,而伴他在这条路上长途跋涉的还有一个不可遗忘的人,就是他的夫人郑丽芬。
丽芬与我有同窗之谊。她性格爽朗,谈吐风趣,在校时就显露出不凡的绘画天分。西安才女与西蜀才子细节鸾俦,成为画坛伉俪,自有一段佳话。大概20多年前吧,她对他说:“你好好画,我对你充满信心。”这句发自肺腑的话语,废物留下深刻印象。它不正流露出她对他事业上的支持和精神上的慰勉么?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把相夫教子视作贤妻良母的重要准则,她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一个全身心投入事业的艺术家,得此知书达理而又体贴入微的贤妻,又有两个孝敬父母且事业有成的儿子,此生足矣。我在敬佩这位不负妻望而功成名就的道兄时,少不了赞叹这位“慧眼识英才”的学妹。他的“军功章”里该有她的一半吧?
《画界》2008年11月 6期
日期:2015-12-30 18:44:21